伊朗花费了数十年和数十亿美元建立了一个由民兵和政府组成的网络,使其能够在整个中东地区施加政治和军事影响,并阻止外国对其领土的袭击。

但该联盟的支柱在短短几周内就崩溃了。

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的倒台是最新的战略灾难,这将迫使伊朗重新考虑数十年来的安全政策,更别提它还面临着特朗普第二任期及其对伊施加新压力的承诺。

阿萨德的倒台也是去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的袭击引发的一连串事件中的高潮,这次袭击导致了自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以来伊朗安全格局最根本的变化。但是,尽管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最终为伊朗提供了机会,但现在后者处于劣势。

在一年多的袭击中,以色列重创了伊朗在巴勒斯坦的主要盟友哈马斯。自9月以来,以色列已经杀死了伊朗最强大的盟友——黎巴嫩民兵组织真主党的大部分领导人,并让幸存的高级指挥官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伊朗项目(Iran Project)主任阿里·瓦埃兹(Ali Vaez)说,阿萨德的倒台摧毁了伊朗所谓的“前沿防御”的剩余前线。

“伊朗认为哈马斯去年10月7日的袭击是历史的转折点。这是真的,但方向与它所希望的完全相反,”他说。“它西线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叙利亚是伊朗在中东唯一的国家盟友。更重要的是,它为伊朗提供了通往真主党的陆路通道,真主党是其所谓“抵抗轴心”的核心,在伊朗的支持下,真主党成为世界上武装最强大的非国家行为体。

“没有进入真主党的通道,就没有‘抵抗轴心’,”瓦埃兹说。

伊朗正在努力应对这一新的安全形势,而当下伊朗的神职领导层正在老龄化,最高领袖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Ayatollah Ali Khamenei)明年将年满86岁。伊斯兰政府在国内的受欢迎程度正在下降,其宿敌以色列却变得胆大妄为。

过去一年的挫折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即伊朗可能会加快其核计划,以恢复对外国攻击的某种威慑。几个月来,伊朗官员一直在公开辩论是否增加其核努力,以及是否重新考虑哈梅内伊二十年来不采购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承诺。

上周发布的一份美国情报报告指出,伊朗决定制造核弹的风险越来越大。联合国原子能机构上周五表示,伊朗已开始大规模扩大其高浓缩铀的生产。该机构警告说,如果不与伊朗达成新的监控安排,增加的产量可能会使它难以确保伊朗没有生产武器级浓缩铀或转移裂变材料。

随着特朗普重新掌权,伊朗表示准备谈论其铀浓缩活动,但没有表示愿意就其地区活动进行谈判,包括支持民兵组织及其导弹计划,特朗普在第一个任期内坚称任何核谈判都应该包括这些活动。

哈马斯和真主党不再是以色列的直接威胁,削弱了伊朗对以色列的威慑力。今年早些时候,以色列对伊朗发动了两轮直接空袭,袭击了后者的军事设施,并摧毁了俄罗斯为其提供的防空系统。以色列还杀害了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的指挥官。

2008年至2017年美国负责伊朗事务的最高情报官员诺曼·鲁尔(Norman Roule)说,伊朗在经历了十多年的内战中捍卫了阿萨德的统治,但最终公开抛弃了阿萨德。

鲁尔说:“以色列杀死了一代精通叙利亚问题的真主党和伊斯兰革命卫队指挥官,他们把官僚网络和协调能力带进坟墓。”他补充道,阿萨德政权的崩溃对伊朗来说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战略打击”。

最大输家:真主党

伊朗已经暗示,它将努力保持对叙利亚的影响力。伊朗外交部上周日呼吁组建一个代表所有叙利亚人的政府,称两国关系有着悠久的友好历史。

声明称:“预计两国关系将以两国基于共同利益的明智和有远见的方式继续下去。”

然而,后阿萨德时代叙利亚出现的最初迹象并不友好。许多叙利亚人认为伊朗和真主党都应为协助阿萨德的镇压行动负责。虽然叛军在进入大马士革后放过了俄罗斯大使馆,但他们洗劫了伊朗使馆。

进步智库世纪国际(Century International)的叙利亚问题专家萨姆·海勒(Sam Heller)说,虽然叙利亚的未来是不断变化的,但无论新的领导层是什么样的,都不太可能“像阿萨德控制的叙利亚国民政府那样支持伊朗的目标”。

失去叙利亚盟友也将对受制裁打击的伊朗经济产生影响。根据监测叙利亚经济的在线《叙利亚报告》(Syria Report),仅在2023年,叙利亚就从伊朗进口了近4000万桶石油。叙利亚通过信贷额度支付石油费用,伊朗立法者估计其对伊朗的总债务达数百亿美元。

对于美国认定的***组织真主党来说,叙利亚提供了财务和后勤生命线。真主党通过***伊朗石油和其他商品、没收财产和控制贸易路线来获利。据追踪其活动的叙利亚活动人士称,该组织从被炸毁的村庄收集废金属用于制造武器。

真主党还从******中获利,特别是从芬乃他林(Captagon,一种管制类精神药物)中获利,这种药物产自叙利亚的沙漠,估计贸易额为60亿美元,主要由阿萨德的兄弟马希尔·阿萨德(Maher al-Assad)指挥的叙利亚军队师控制。

查塔姆研究所(Chatham House)咨询副研究员海德(Haid Haid)说,“最大的输家将是真主党,不仅在政治上,在经济上也是如此。”

伊朗未来的立足点在哪?

真主党、哈马斯和阿萨德构成了伊朗所谓的“前沿防御”理论的前线。它们的崩溃现在使人们的目光投向了伊朗的近邻伊拉克。

伊拉克是伊朗经济活动(包括逃避制裁)的重要渠道,也是其最紧迫的安全问题。在2003年遭遇美国入侵后,伊朗建立了以什叶派民兵为主的忠诚网络,使其能够向海外投射军事和政治力量。面对叛军的进攻,许多来自叙利亚的民兵撤退到伊拉克。

查塔姆研究所伊拉克倡议项目主任曼苏尔(Renad Mansour)说,现在,伊朗将把重点放在伊拉克,以避免国内发生冲突。

“真主党发生的事情,哈马斯发生的事情,甚至阿萨德发生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次要的。伊拉克离伊朗更近,”他说。

可以肯定的是,伊朗与叙利亚的关系比它与阿萨德的关系更深。叙利亚是1979年第一个承认伊朗的阿拉伯国家,自1980年代以来,这两个国家一直是战略盟友。伊朗在整个地区建立了忠诚度,部分是通过现金和武器,但也通过利用对美国和以色列主导地位的广泛反对。

德黑兰大学(University of Tehran)教授福阿德·伊扎迪(Foad Izadi)说,这些根本性的疑虑仍然存在,伊朗仍然是中东地区唯一一个公开对抗以色列并认真支持巴勒斯坦事业的穆斯林国家。伊朗历史上曾在四分五裂的国家中找到立足点,并且无论叙利亚的政治前景如何,它都可能在该国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他说,“一个民主的叙利亚政府不会对以色列友好,它会支持巴勒斯坦的事业。而如果发生混乱,叙利亚变成另一个利比亚,那也在伊朗的可控范围内。”

前美国情报官员鲁尔说,伊朗仍然是一个有能力的军事大国,在该地区拥有超过10万名民兵战士,数千名自己的精锐部队,以及在伊朗掌权的强硬派。

“也门的胡塞武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真主党看起来会在黎巴嫩东山再起,甚至哈马斯也可能恢复元气,”他说。“要确保伊朗的挫折成为永久性的,就必须制定一项区域和国际计划,防止它利用残余代理人重新建立其后勤和训练线路。”